当前位置:首页 > 红色经典
北海银行冀鲁边分行藏在地下的秘密印钞组
2021-05-26 文章来源:沧州日报 作者:杨静然 金连广

在海兴印制的北海币

海兴县献庄印钞组旧址。图中老人为赵中伦。

“赶集卖了钱,心中好喜欢,红绿的北海票,赚了九百三。”这是当年在冀鲁边区流传的一首民歌。民歌里的“北海票”,就是北海银行冀鲁边分行在海兴秘密印制的。北海银行作为中国人民银行的前身,在中国的金融发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——

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,华北地区逐渐沦陷。日军除了对中国人民进行惨无人道的军事侵略外,还想方设法地控制中国的经济命脉。

为了反抗日本侵略者对金融领域的掠夺,各根据地纷纷建立起自己的银行,北海银行应运而生。但鲜为人知的是,北海银行冀鲁边分行曾在海兴县境内长期活动。残酷的战争岁月里,它印制发行的北海币,为抗日根据地货币金融体系的稳定、生产的发展、人民生活的改善作出了十分重要的贡献。

海兴县原党史办两任主任寇永文、李兆新曾多次寻访这段历史。在他们的不断追索下,这场硝烟下的“货币战争”,逐渐还原出清晰的面貌。

羊圈下的“秘密”

在海兴县苏基镇献庄村,有一处农家院落,表面上看与其他农家院没什么区别,北面是3间正房,一明两暗,对面是3间南屋,两排房子门对开着。东西两侧,是一人高的院墙,构成一个严谨的独院。

李兆新指着院落一角,道出了一个让人惊叹的秘密:“隔墙外是个羊圈,北海银行冀鲁边分行印钞组,就是在羊圈下面的秘密工作室印钞的。”

宅院的主人叫赵中伦,当年还不到30岁,除种地外,还与别人合伙做买卖,经营羊毛。他家南屋住着七八个外乡人,表面上是和他一同做买卖的伙计,其实都是印钞组的工作人员。

上世纪80年代,李兆新曾多次到访赵中伦家,听老人讲述当年的故事。

“院落的西南角,曾是个厕所。如果走进去,扫去地面上的灰,就会发现有一块地面是木板制成。掀开木板就会露出一个洞口,顺着洞口往里走便是一个5米长、4米宽、2米来高的地下室。正中的梁柱上吊着一盏照明用的桅灯,灯下摆放着大小不同的3台石印机。靠墙有一个用木板搭起的条桌,上面摆放着纸张、油墨和刚刚印制的钞币。”他说。

印钞组的上面正好是羊圈,两个通气口就设在羊圈里,羊群的走动声、吵叫声正好掩盖了地下的印刷声。

选择此处作为掩护,边区的工作人员进行过周密的调查,因为,北海银行冀鲁边分行起初并不设立于此,几次迁移后才逐渐稳定下来。

时间回溯到1937年,七七事变后华北逐渐沦陷,早期活跃在津南、鲁北地区的共产党人勇敢举起抗日救国的大旗,建立了“华北民众抗日救国会”和“华北民众抗日救国军。”

当时,日伪通过大量发行伪钞破坏根据地的货币流通秩序,国民政府对法币的发行数量也急剧增加,市场上金银、法币、日伪币、地方杂钞同时流通,给日常生产和群众生活造成了很大困难。

“冀鲁边区的泊镇、连镇及新海县北部一带,一些奸商运来大批整箱联号的法币,然后高价收粮、棉及其他原料物品,有时一麻袋票子都换不了一麻袋粮食。而伪钞则以低价大量买进银元和铜币,市场上还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杂钞,有些商人甚至用毛头纸盖上印章作货币使用。”李兆新说。

危险随时而至

19389月,萧华率领的八路军东进抗日挺进纵队到达冀鲁边区,改编了华北民众抗日救国军,调整充实了冀鲁边区军政委员会。在第一次军政会议上,萧华提出了建立银行的事,但当时忙着整顿组织、发展武装,被拖了下来。

1940年下半年,金融市场已经混乱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。边区党委决定由边区财经委员会副书记、笫一专署财政科长张耀曾负责筹建边区银行。

19415月,上级给张耀曾派来4名工作人员,他又找到懂印刷技术的李升堂。借用一专署粮秣科印粮票的石印机和一台印小报的石印机,在新海、无棣边界处的周良志村(今属海兴县)建造了一个地下室。把石印机搬来,开始印刷钞币。

由于敌人的不断“扫荡”,没有地方是绝对安全的,银行也不能长期在一个地方。不久,印钞组又从周良志村先后迁至小山下的古地道和沃土村(均属今海兴县),继续印钞。

在沃土村,印钞机被敌人发现,印钞人员被迫转移。1942年初夏,银行的一台号码机在程家楼被敌人发现而丢失。随着环境的恶化,银行己无法坚持工作。

冀鲁边区党委指示,银行于19428月转移到盐山县马厂、献庄、傅常丰一带(今属海兴县)。领导及发行人员住马厂;小石印机分两个组,一个组住在献庄、一个组住在傅常丰;铅印机(脚蹬式打号码机)组住在周良志。

3个印钞组都是在群众的牲口棚下、羊圈下挖的地下室,对外分别以开木匠铺、刻字铺、经营羊毛为掩护。各组之间不直接来往,材料的领取和成品的发行,都是通过通讯班夜间12点以后进行。” 李兆新说。

这段时期,北海银行冀鲁边分行得到了稳定和发展。而这稳定的背后,是边区群众的智慧和对中国共产党的支持。

搬来之前,边区党委派人对这里的环境和地形进行了周密调查,和堡垒户赵中伦商量以“经营羊毛”为掩护,借用隔壁邻居家的羊圈,在下面的地下室工作。

“为了不被敌人察觉,地下室是由当地民兵利用夜间悄悄挖成的,就连挖出的土都会一筐一筐背到别处,然后撒上干土,不留下任何痕迹。地下室修好后,他们把石印机拆开了零零碎碎地运进去,再重新安装。”李兆新说。

寻访中他还得知,印钞组刚迁到这里,粮食是运不到的,工作人员的吃住完全依靠当地党组织和赵家。赵中伦一家的日子本来就很苦,再加上七八张嘴吃饭,生活变得更加艰难,但赵家人从未喊苦,也绝不泄密。后来,党支部时常把动员来的粮食悄悄送到赵家。

印钞工作细致又繁重,容不得半点差错,再加上没有电,石印操作都是靠人力手摇。阴暗、潮湿、饥饿和疲劳,工作人员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印制出了数以万计的钞币,在冀鲁边区发行。

“一次为加班赶任务,工作人员马洪奎在摇动摇柄时体力不支,摇柄突然倒转回来正好打在他的脸上,两颗牙齿被打掉。是赵中伦的母亲为他养伤治病,赵中伦则替他顶岗摇柄。”李兆新说。

给印钞组担任瞭望和联络送信的也是赵中伦。他每天背着粪筐庄里庄外转,发现敌情就赶紧回来拉一下通往地下室的铜铃。同志们听到铃声立刻停止工作,从通道口钻出来做他们的“羊毛买卖。”一次,两位工作人员来这里提票子,正赶上日军“扫荡”,迫不得已在野洼里躲避了十多天。赵中伦和他母亲就冒着生命危险,装作放牛和拔草骗过岗哨,坚持给同志们往洼里送饭。

中国人民银行的前身

一面是不断“扫荡”的敌人,一面是几近崩溃的金融体系,印钞的工作人员在隐秘环境的掩护下,边与敌人周旋边争分夺秒地进行货币的印刷与发行。

初创时期的北海银行冀鲁边分行,只有两台小石印机、5名印刷工作人员,油墨、纸张都非常紧张。张耀曾通过亲戚关系在天津买到20令纸和一些油墨、花帖,又设法从盐山石印局搞到了两盘大石印机,夜间偷偷地运到根据地。再加上一台脚蹬式打号码机(铅印机),这就是银行印刷组的全部机器设备。搬迁到马厂、献庄一带后,银行又增添了一些专业设备。

李兆新说,银行初期印刷的北海钞只是几分的钞劵,最大面额的是1角。钞票很小,和纸条子差不多,后来才逐步走向正规。马厂、献庄期间印1角劵、5角劵和1元劵,票面上印有“北海银行冀鲁边”字样,1角劵古铜色;5角劵绿色,图案是以小山为背景的玉皇庙和山前老汉牧羊。

银行刚成立的半年时间里,就发行北海钞十几万张。随着形势的发展,发行量越来越大,1943年,仅一次通过海路运出的北海钞就达100万元。

北海币发行初期,部队打到哪里,北海钞就发行到哪里。北海钞与法币、伪钞同时在市面流通,在敌占区,敌人抓着花北海钞的人就逮捕甚至枪毙。

为了达到占领市场、稳定物价、繁荣边区经济的目的,边区政府制发了“推挤法币、打击伪钞、肃清土什钞”的政策,与敌人展开货币斗争。19434月,冀鲁边区战时行政委员会规定:“自三十二年(指民国三十二年,即1943年)51日,在我边区无论公私款项、市场交易、完粮纳税、债权债务及一切有关货币金融之行为,一律以北海钞票——本位币为单位计算和书写”,“确定带‘冀鲁边’字的北海钞为本边区流通本位币。”对于法币按八折兑换,而且“逐渐贬值由六折、五折、三折,全部停止在市面流通。”对于伪钞、土什钞,原则上禁止流通。

由于把北海钞的发行建立在发展生产的基础上,加之边区政权、军事的不断发展,北海钞成为边区主要流通货币。边区曾流传过一首民歌:“赶集卖了钱,心中好喜欢,红绿的北海票,赚了九百三。”不难看出,北海钞在边区人民心目中的地位。

献庄的地下印钞组秘密工作了不到一年。19434月,日伪开始了大“扫荡”,敌人又增设了许多据点,加紧对这一地区的“扫荡”和清洗。西面的尤村据点距献庄仅有两公里,东面的苏基据点离献庄也不过2.5公里。为了安全,上级决定于19434月,印钞组撤离献庄,搬迁至小山及东部沿海的狼坨子、侯庄一带。

后来,由于邢仁甫叛变,银行向沾化县新迁户一带搬迁。1944年初,银行印刷组负责人率领30多名工作人员到山东垦利县以北的相家村,与清河区分行合并,改称北海银行渤海分行。冀鲁边区和清河区合并为渤海区后,另有一部分印钞人员继续坚持在小山一带,印制了部分渤海币,其中有的仍然以小山为背景图案。随后,银行在战火纷飞下历经了多次迁移,1948年冬全部迁至济南市。1948121日,北海银行与华北银行、西北农民银行合并为中国人民银行。沧县专区开始发行人民币,北海币也被收回。

在沧州党史上,有这样一段记载:“1947615日,沧州城解放。随后,新成立的市人民政府对沧州的工人、贫民和劳苦教师等进行救济,共发放北海币2000万元……”可见,北海币曾在沧州地区充当过法定货币的角色,也曾在中国的金融发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